【善丸】秋颱(上)

  BGM :사이-CIKI

  成年背景,私設如山。可能涉及專業領域的內容沒有確切考據。事故、吸菸與男性角色描寫。

  *喝醉了還是不要馬上去洗澡,除非你是紙片人。

———————————


  一場又一場無關痛癢的風暴。


[0]


 雖然在新聞上看過很多次,但突發狀況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當下果然是無法正常組織任何想法的啊。


 之後回想起來總覺得有兩種原因——人之常情,對衝擊性的現實沒能來得及反應。又或者自己已經對這與生俱來的厄運體質無比適應、早早想像過會有這麼一天了吧。

 如果人生就這樣結束,似乎也稱不上多麼讓人意外。但最後津島善子只是在模糊的麻痺感裡漸漸甦醒,紗布與藥物的氣味自然而然地與醫院連結起來,使得大腦稍微理解了現況。

 試著移動手腳後的下一秒就因為吃痛而倒抽一口氣,而後接連著帶起整個軀幹內部的強烈痠疼。

 ⋯⋯沒有死。右眼被什麼黏住了。一股彷彿身體失去一部分的空洞感。呼吸的時候能感覺到疼痛——以及、回想不起來那台車輛迫近眼前後發生了什麼。


 「——善子ちゃん。」

 「⋯⋯?」

 不甚連貫的念頭沈浮著,最後伴隨一聲呼喚安靜地瓦解。有一瞬間她似乎忘了這慘烈的現狀。盡力聚焦視線的同時,感覺到有誰握住自己的手。因為疼痛以外的知覺都不太明顯,沒辦法判斷被握住的力度。

 「⋯⋯很不舒服嗎?」那人說道,卻並不像是有意安撫。接著是句冷靜得近乎理性的建議。「再睡一會吧。」

 「——」

 突然間搞不清楚狀況了。這麼說或許有些怪異,畢竟善子先前的精神狀態就已經足夠混亂。

 這個聲音——國木田花丸的聲音、並不該出現在這裡。距離善子上次見到她是大學時期的事,那之後即使是Aqours偶時的聚會也總是沒能碰上。

 連這樣疏離的故人都來探望,難道說自己其實快要死了嗎。她猶豫著該不該回握那雙手,同時一併發現自己並沒有坐起上身與花丸對話的餘裕。

 或許是因為身體情況太差,也或許是因為此刻面對這個人而心生的怯懦。

 「⋯⋯我說,不舒服的話、再睡一會吧。」

 像是感受到善子的遲疑一樣,這回她的口吻變得有些柔軟,也許只是錯覺。善子沒有答話,只憑著平躺的怪異視角試圖看清花丸的表情。

 此刻大概是午後,自病床前方窗口斜射進來的陽光使得那人的輪廓有些模糊,善子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對方並沒有在注視著自己。

 那是與記憶裡同樣柔和,卻陌生得幾乎予人透明感的側臉。陌生得讓她猜想道,這大概只是個有國木田花丸存在的夢境。


 ⋯⋯如果是夢境,那也就沒有拘謹的必要。她牽動指尖回握那隻手。病房角落浮現不具名的黑暗,再一次拖行著善子往意識深處捲去。

 她確信夢境的夢境裡會有很大的雨。



[1]


 社團成果發表的慶功宴結束在深夜,善子才迷迷糊糊地從市區回到租屋處。花丸下樓替她將計程車費付清,而後迎著大雨將自己爛醉的合租人拖下車。

 人行道凹陷處堆積著泥濘與雨水,但眼下也顧不得那麼多。細密的雨絲甚至落進了她的領口,惹得花丸毫不掩飾地皺緊眉頭。

 「好冷。」

 善子輕聲道,像是一次難得的示弱。

 「⋯⋯這種雨勢撐傘也無濟於事ずら。等等會讓妳先洗澡,就忍一下吧。」

 雨從下午就沒停過,天空已經分不出雲與夜色的輪廓。不久前氣象廳剛發布了海上警報,明天颱風登陸後大學也可能會停課。實在不知道善子的前輩是在哪替她叫來了計程車。

 她總算是將善子帶上樓梯,而後拉進狹窄的玄關內。像是覺得這幅模樣還不夠狼狽似的,花丸忙於鎖門時,善子肆無忌憚地將額頭壓在她肩上。

 「マル抱不動妳的,不要壓上來啦。」

 「妳說誰重,可惡的ずら丸⋯⋯」

 「我沒那麼說。」她不抱希望地辯解,同時試圖透過深呼吸調整心態,認命般繼續拖行自己行為惡劣的合租人。

 將善子扔進浴室後,客廳時鐘報時的短促電子音響起。正逢凌晨三點。



 津島善子一直是個好室友。

 日常生活裡自然多少互相照應著,她們甚至記得彼此的課表。即使就讀設計類科系而經常很晚回來,但夜裡善子從未驚擾過花丸。兩房一廳、位於市郊的平凡學生宿舍,過了十一點鮮少有什麼動靜。這源於自幼時花丸一直熟知的溫柔,也是她接受對方合租邀約的理由之一。

 這樣荒謬的出格是第一次,也但願會是最後一次。她將抹布擰乾時暗自期望著,很快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微慍。

 這懊惱並不針對善子⋯⋯好吧,或許就是在針對善子。

 並不是因為必須收拾這樣慘烈的爛攤子,只是擔憂衍生的焦躁。明知颱風即將登陸還去參加酒會、在一群交情深淺不一的人面前喝得爛醉、深夜一個人搭乘計程車回來⋯⋯無論哪一項,都足夠讓花丸給她說上三小時教。

  ⋯⋯我們明明已經二十歲,卻依舊適用於說教與被說教的關係。她有些不通情理地想——社會將人類的成熟與否用年齡的標準來界定,這相當不可思議也說不定。





 頭很痛。

 喝了很多酒,所以頭很痛。淋了雨、吹了風所以頭很痛。赤裸著躺進浴缸後完全不想再次移動身體,乾脆便這樣睡著吧。

 在容積零點三立方的汪洋裡瞇起眼,她無從分辨若有似無的水聲來自外頭的大雨還是因為自己忘了關上花灑,感覺意識正在融化成一團混沌。


 ——起初是社團的人起鬨玩起Truth or Dare,答不出問題得罰酒一杯。厄運毫不意外地發揮到極致,善子不斷受到指名,就這樣過去幾輪便逐漸變得抽不開身,回過神自己已經滿嘴胡話,活像回到了中二病演得最烈的中學時代。

 ⋯⋯為什麼人類總是熱衷於關注其他個體的感情狀況呢?

 浴缸裡的水愈來愈冷,忽然間有人將她彎曲的上身跩離水面。強撐著沈重的眼皮往上看,只見花丸拉著自己的手腕。

 「——我就想為什麼浴室裡這麼安靜。」

 「⋯⋯」

 「抱歉,是マル忘了。」棕髮垂落在眼前,水蒸氣讓她的表情模糊不清。「讓現在的善子ちゃん自己去洗澡,妳會淹死也說不定。」

 「我想不至於。」

 善子說著,水滴滑落濕透的髮間而顯得這話的說服力略顯單薄。

 簡直是爛透了的一天。

 兒時玩伴與自己在浴室裡獨處、而自己全身赤裸。即使是在酒醉情況下,善子也能預料到醒酒後這會帶來多巨大的心理後勁。但此刻的她連將花丸趕出去的立場也沒有,便慶幸起自己暫且能藉醉意將羞恥心矇騙過去。迷迷糊糊地順著花丸的動作直起腰,耳畔能聽見她的嘆息聲。

 「⋯⋯好冷。」

 「因為妳泡太久,浴缸的水涼掉了。」

 花丸耐心地對著眼前傻瓜般的醉鬼解釋道。她似乎還試圖要接下去說些近似說教的忠告,卻被失禮地打斷。

 「⋯⋯妳知道這不會有第二次了,對嗎?」

 「⋯⋯?」

 「妳不會讓這種慘案發生第二次了。」 某種突兀的衝動浮上思緒前緣,善子就著醉態伸出手,抓住對方捲起半截衣袖的雙臂。

 「⋯⋯」彷彿只當這是醉酒失態的一部分,她露出苦笑。「這是當然的ずら。妳明天一定會頭痛,但別想用這點逃避我的說教喔。」

 「真不留情面啊。」

 所以這種醜態僅此一次。

 她篤定地想,而後拉著花丸往浴缸裡倒去。以濺起的水花為中心,視野頓時滿盈混亂。善子總算清楚看見那人錯愕的姿態,絲毫不值得令人驕傲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她們對等地向彼此暴露出狼狽,濕透的衣料緊貼在重疊的身體之間,現狀愈發顯得滑稽。

  呼吸因寒冷而變淺,肩胛骨壓在浴缸尾端,泛起一股瘀青般的鈍痛。善子默不作聲地看著花丸抬眼,山吹色的目光於是與自己對峙起來。她以為她的反應會更激烈一點,比如掙扎,比如發怒,或者至少是一點困惑——但這些都沒有發生。

  

 「⋯⋯」

 「⋯⋯和我說的一樣,很冷對吧?」


 沒能成功露出淡漠的表情,她顫抖著唇角觸碰花丸的臉。

 不是因為雨,也不是因為失溫。總之很冷。

 用指尖去勾勒熟悉的面部輪廓,而後她訝異於花丸的沈默而停下動作。一直到很久以後她才會想明白——那時的自己看上去肯定相當反常吧。

  以至於那個人一句斥責也沒有說出口。


 「⋯⋯是啊。」良久,花丸嘆息一樣說道。「善子ちゃん,喝了酒就像小孩一樣。」

 「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了嗎?」

 「法律上來說不是呢ずら。」

 「那真是令人遺憾。」

 明明我還想多讓妳對我說教一陣子呢。

 她笨拙地笑。一夜限定的年幼至人神智不清,而沈默將兩人拉進逐漸冰冷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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