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丸】flos（上）
死神善x醫生丸。實際上這篇以前有同背景的短篇，算是前後傳關係（？）⋯⋯不過沒看過另外一篇也完全沒問題👌對我來說是非常想要描寫的故事，如果不是活動一定會是大長篇的那種（。）卻像這樣被我搞成了很謎的東西🌚
@堂珀
標題來自作業BGM，拉丁文意指花。
是多人活動，和黎明、姬哥哥一起的三人交換隨機題目形式。我抽到了精采的出題😂這篇私心希望各位試著猜測題目🌝答案會公佈在最後一回的評論區。
—————————————
很多年後死神才記起，當時的心跳來源並不僅只存在於胸口右側。
[1]
「......」
緊抓在手裡的文件被扔上桌面。
抬眼看見的簡約白色天花板，輕鋼架劃出的方格線條之間、日光燈管眩目。將全身放鬆癱軟在辦公椅上，略高的椅背使本就嬌小的身形顯得有些年幼。
「......國木田醫生。」
呼喚幾乎差點被診室門口傳來的門板開關聲響所掩蓋。她轉動視線，眼見同事的醫師徑直走來。與此同時因為想起了什麼而感覺頭腦深處一滯。
「⋯⋯啊，是。」
「您看上去狀況不太好呢。」
「有點睡眠不足而已。」
為了不讓情緒持續擴張而慢慢直起身。呼吸裡殘留的黑咖啡香氣淹沒在消毒水與藥物形成的特殊氣味裡中，昏昏沉沉地墜入意識深處。
自己根本不適合這個職業也說不定。
「請問有什麼事嗎?」
「關於前兩天剛到的那位病患......」
雖說那種事情也沒什麼所謂。
她沒有迴避話題。無比疲憊的大腦被混沌塞滿，最後與空調吹出的人工涼意一併麻木知覺。
「妳不需要那麼拚命的。」
聽見這句話時，手上翻閱報告書的動作因而停滯了一瞬。花丸思考著該不該對桌前乍到的女孩回嘴，與此同時對方卻發出有些令人不適的笑聲。
不是輕蔑或鄙夷，只是以笑意修飾過的憐憫。
「⋯⋯因為妳知道那位病人一定會死嗎。」
「這可不在我能透露的範疇內。」
⋯⋯憐憫什麼的。說起來像她這樣的存在也會懷有那種情感？這麼想著而抬起頭來，透過合成鏡片修正過的視野，少女帶著微妙笑容的面容映入眼簾。
青髮及肩。
精緻分明的五官，看上去難以親近的雙眼於眼尾微微上揚，其中寄宿著夜色裡竊來的星河。像要與花丸身上有些過長的白大褂呈現對比一般，黑色的水手服——以及背後疊合了一部分收攏的墨色羽翼。這樣的異樣推翻了一切少女身為人類的證據。
「⋯⋯妳也具有憐憫心嗎，夜羽？」
「妳也看到了，死神不是沒心沒肺的骷髏架子。」少女貌似有些不滿，慢吞吞地挑起纖細而清晰的眉。總之花丸選擇了無視這點。無意冒犯，只是覺得那樣明顯合理得多。
「但那樣要執行工作豈不是很礙事？」
就像她背上那對突兀的翅膀一樣。望著開始坐在問診椅上打轉的死神，有些迷茫地說道。
「習慣了就好。」
「⋯⋯」
這還真是相當令人信服的理由。
年輕的醫師摘下方框眼鏡，搓揉起眉心。這個過程中依舊能感受到來自一旁少女的視線。
「一直被看著很難專注喔。」
「明明是因為妳太累了吧。再這樣下去，不太出多久本夜羽的工作項目裡就會出現妳的名字。」
被貨真價實的死神說了這種話，心情微妙。
「嘛——就算真的變成那樣我也會好好來帶走妳的。」露出有些自傲的笑臉，她目中無人地翹起腳來。
「⋯⋯那還真讓人期待。」花丸戴上眼鏡，繼續翻看起資料。山吹色凍結在眼底深處，毫無抑揚頓挫的話語。
「⋯⋯我說妳，」
「......」
「想死的嗎?」
「沒有那種事ずら。」
能被稍微有所認知的事物帶走，感覺上並不壞。
「奇怪的傢伙。」
即使得到這種評價她也不打算解釋什麼。既然是上班時間，閒聊也就到此為止了⋯⋯等等，同樣是上班狀態(大概)，自己身邊這傢伙怎麼會如此悠哉呢?
「妳不用去工作嗎?今天沒事?」
「別說得像我怠忽職守一樣。」她兩手一攤，有些沒好氣地說。「今天管轄區域裡只有一件工作，下午再去就行了。」
「就算那樣也不能在這裡干擾マル工作啊……」
「……但是只有醫生妳看得見我。」
……真是狡猾啊。
「而且果南前輩她們今天很忙……」
追加一記。花丸沉吟了半晌，思緒運作著。
明明不似刻意而為之，聽見這樣的台詞感覺就像是自己在欺負她一樣，有種違於邏輯的罪惡感。暫且不論本人是蓄意與否，結果上而言這人似乎出乎意料地擅長操作他人的心理。
雖說這種事從以前就很清楚了。
「……妳不介意マル不能一直留意妳的話，也不是不行。」
沒有抬頭。低聲吐出的言語，遠比呼吸要不自然得多。
能夠想見少女此時的微笑，所以沒有抬頭。
[2]
第一次見到花丸時她似乎還是實習醫師。
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常出入這帶的醫院，當夜羽輕車熟路地自五樓窗外穿牆而過，正巧瞧見被醫療人員包圍的幼小男性病患，與剛拉直成一線的心電圖。
「⋯⋯遠藤敬，七歲、死因是遺傳疾病。」
不擅長應付小孩子啊。
「走吧。」
哭喊與嘆息交錯的混亂背景。
身處司空見慣的景色正中，夜羽蹙起眉對凝視著自己過去軀殼的男孩說道，緩緩伸展開深黑色的羽翼。
結束工作後下了很大的雪。想著儘快回去巡視管轄區域、衣著單薄的死神踩踏著不會留下自己足跡的皓色繞過醫院後方。於受夜幕吞噬的街道，沿著既定路線行進。
——錯覺一樣，聽見了啜泣聲。
並沒有打算理會的。
眼淚也好、比那更強烈更熾熱的悲慟也好——以讓人麻木的頻率，目睹過太多次了。
她垂下目光，不緊不慢地通過販賣機並排的巷弄。路燈投射下的昏黃緊貼著無機質的輪廓方正地延伸，雪花染在羽翼上、卻沒有感受到半點寒意。
一處兒童公園裡，算不上高的滑梯頂端蜷縮著一個身影。瞥見遍地的啤酒罐空殼時，死神卻停下了腳步。
雖然罕見，但轄區內出現非任務預定的死亡會導致麻煩的結果。
⋯⋯稍微留意下吧。
改變原有計畫後她嘆息著朝對方走去，而後留意到那人似乎是位年輕女性。埋在雙臂下的頭臉、蜷作一團的嬌小身體，只見長度中等的棕髮越過肩膀披在弓起的背部上緣。
爛醉的冬季夜晚十點。
「⋯⋯妳還真是個笨蛋啊。」
在夜羽這麼自言自語時，女性的身體似乎稍微顫了下，一瞬間有種她聽得見自己聲音的錯覺⋯⋯事實上別說是聲音了，人類根本是看不見死神的。總覺得這事微妙地滑稽。
但又有什麼事是絕對的呢。
「⋯⋯是妳嗎？」
「⋯⋯？」
⋯⋯她在說什麼？
夜羽怔了怔，一面說服自己「她看不見我」，一面看著那名女性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果然是妳ずら。」
「啊？」
因為哭過而泛紅的金色雙眼泛著濕潤的光澤，迷濛地半瞇起來，此時看上去有些稚嫩的臉孔上殘留了衣物的壓痕，模樣狼狽的女性——毫無疑問筆直地注視著這裡。
「為什麼現在回來⋯⋯」
「欸，等下、什麼？」
「マル真的、真的很想見妳的——」
雙手支著滑梯扶手，她又開始哭起來。
⋯⋯是把我錯認成什麼人了？不，為什麼能夠看見我——腦子混亂地旋轉起來，趕在理解現狀之前，試圖朝這裡走來的女性理所當然地踩空。
「——嗚、嗚哇！」
「⋯⋯有很多事想要告訴妳⋯⋯」
「——」
緊貼的胸口、象徵「生」的熾烈心跳。
⋯⋯這就是生者的溫度。
——下意識動用了力量將對方接住，而後這麼意識到了。
彷彿帶有強烈色彩那樣輕易侵蝕滲透視野——與沒有心跳的自己、或每日引導的任何靈體都不同，心臟貨真價實地鼓動，傳遞著生命的熱度。
那樣的溫度並不至滾燙，卻足以灼傷冬日。
「⋯⋯昨天說過話的那孩子⋯⋯還是沒能拯救他啊⋯⋯」
這樣的話語叩響在混亂的思緒裡，引起細小的回音。夜羽本想低下頭，卻因為側臉蹭上懷中女性的頭頂而未能如願。
「高中的時候⋯⋯那個時候什麼都沒能做到。所以才成為了醫生⋯⋯但是再怎麼努力⋯⋯」
她不理會自己的錯愕，一個勁自說自話起來，緊摟著夜羽頸子的雙手似乎也沒有放開的意思。就這麼放空了大腦好一陣子，死神才找到能夠擊穿現狀的言詞。
「——⋯⋯遠藤、敬⋯⋯？」
女性柔軟的身體似乎僵了僵。
「⋯⋯？妳認識那孩子？」
「不，不認識。」夜羽有些艱難地出聲，翅膀因為情緒的動搖而顫抖。「不過今天是我帶他去『那裡』的⋯⋯」
以及妳認錯人了。小聲追加上這句話，趁著這個間隙，夜羽悄悄架開環抱自己的雙手。
「『那裡』⋯⋯？」
「⋯⋯」她將目光穩定下來，眼前是醉態與疑惑交錯的表情。「......Y-M440地區二級死神、夜羽。」
雪花落在為掩飾緊張而刻意裝得張狂的笑容上，這回感受到了錯覺偽飾成的涼意。
「請多指教，人類。」
大概是聽覺裡殘留的心跳殘音過於灼熱了吧。
那傢伙今天哭了。
午間的短暫休憩時間，隨便吃過便利店的微波食品過後、醫師伏在桌上睡去。
睡著的時候看上去年紀更小了。伸手撥弄她的瀏海，夜羽有些百無聊賴地猜測起夢的內容。
人類一般都為了什麼理由而流淚呢？
打從降生的瞬間就像極力抗拒著什麼那樣哭泣，而後在情緒結構形成的過程中，終其一生都用這種氾濫得近乎廉價的行為詮釋悲喜。
多數時候都不是什麼好事的樣子。既然如此將正在流淚的花丸叫醒是不是更妥當？苦惱半晌，她才猶豫地戳了戳醫師的背脊。這種程度的騷擾當然不足以讓對方醒來，要是自己不是死神而是夢神就好了。
管理千奇百怪的夢一定比引導死人去往黃泉要有趣。
（「⋯⋯那還真讓人期待ずら。」）
啊。
玩弄著對方褐髮的手，極其細微地動作一頓。對自身表現出的這種反應，並不是很能理解成因。
改變手掌伸展的姿態，讓指尖略為劃過醫師的臉際。柔軟而溫暖，觸及眼淚時理所當然地濕潤。
「⋯⋯」
⋯⋯身為死神也不全然糟糕的樣子。
儘管清楚這麼做她就會醒來，死神仍揉了揉年輕醫師的腦袋。混雜細小啜泣的呼吸聲於是聽著比原先更加不穩。
「喔，醒了醒了。」故作漫不經心的模樣，她低下頭察看花丸的表情——打算抽手時被捉住了黑色水手服的袖口，久違的錯愕致使她沒能馬上說下去。
「醫生?」
「......」眼神逐漸由渙散趨於澄澈，對視過一會、花丸意識到什麼而鬆開手。「我睡了多久?」
「十多分鐘而已。因為好像做了惡夢就先叫醒妳......讓醫生困擾了嗎。」
「⋯⋯沒事的。」
生硬的話題轉折似乎不如花丸預料地發展，夜羽才自覺了不善言辭。
但是這麼一來多少有些在意。她悄悄瞥了瞥被拉過的袖口。
「⋯⋯我能問妳夢見了什麼嗎？」
「不記得了ずら。」
醫師揉著濕潤的雙眼輕聲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