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梨《第10958天之前》
@空 黎天 生日快樂,雖然遲到超級久、但我相信黎天桑不會介意這種小細節的(
標題的10958指的是梨子出生至30歲為止的天數,假設成2002年生來算的。
故事的題材是黎天桑指定的。寫成了和原本要求的差異挺大的東西(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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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在水畔,用濡濕的臉龐向我綻放笑容。水滴沿著下頷的弧線滑落,破碎在地面上之前折射陽光而閃耀著短暫絢爛的七彩。
我可能是在那個瞬間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某人這件事。
然後幾乎是在同時感到了深沈的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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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梨子ちゃん。」
「嗯?」
昏昏沈沈地,我從喉嚨裡擠出了這樣短促的音節作為回應。眼前的人眼底是自盛夏遠空剪下的湛藍,我將視線淹溺於其中。
「我被甩了。」
「......」正啜飲著廉價啤酒的喉頭一頓,停止了動作細小的吞嚥。
「被徹底甩了呦——說是太遲鈍了什麼的,真過分呢。」曜低下頭,那動作像受了傷的幼獸似的,儘管她的口吻帶著幾分調笑。「明明是他先劈腿的。」
「......」我被突如其來的口白與龐大的資訊量噎著,沒有在喝的情況下還拿杯緣抵著唇,死死地不願出聲。這種情況該說什麼好,一點頭緒也沒有。
「啊....我是不是會單身一輩子呢。」
她漫不經心般說道,搖晃著晶瑩的酒杯。不遠處海濤聲混雜在曜的言語裡,句子的重量似乎也因此減輕。
「......曜ちゃん的話,沒問題的吧。」就著幾分微醺帶來的膽量,我略失謹慎地啟口。晚風吹拂的海之屋裡還有客人,稍顯嘈雜,但我的聲音有好好傳達過去了。
「?」
「妳,呃.....很漂亮,而且性格還那麼好......」該說點更有意義的話吧?快想想.....焦慮從胸腔深處開始匯聚,一路堆疊而觸及笨拙的舌尖。我實在沒能說出更有價值的話語,便一個勁地誇起曜來。
我的讚美在妳心裡或許沒有什麼價值吧。但再如何廉價、再如何笨拙,都無一虛假。
「梨子ちゃん對我真有信心呢。」
「那是......」
「妳有男朋友嗎?」
「欸。」
「梨子ちゃん也很漂亮,又溫柔,又會彈琴,還很怕狗。」
不,最後那項是優點嗎。我懷疑曜的腦子被酒精浸壞了,不甚雅觀地挑起了單邊眉毛。她沒在意我的疑慮,自顧自說了下去,面色微微泛著薄紅,大概也是酒精的罪過。
「如果到了三十歲還沒有男朋友,大概真的要單身一輩子啦——」她傻呼呼地笑著,看上去相當柔軟的銀灰色髮絲在脖頸畫出俏皮的曲線。
「不會的。」
不知是腦裡哪根筋不對勁了,我張口又是否定句。
「.....?」
「——如果到三十歲我們都沒有戀人,就在一起吧。」
「——」
海濤一瞬間噤聲了。
在靜止的世界裏,聽見她似笑非笑地說了兩個字。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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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和人分手了,梨子ちゃん。」
「還來啊?」我笑出聲,這樣的行為似乎顯得有些無良,但已經是常態了。「曜ちゃん標準是不是太高了?」
「這是性格合不來的問題!」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理直氣壯地說道。
「好好好。」
曜已經不留那頭俏皮的短髮了。她戴著以往不是那麼常戴的眼鏡,及腰的長髮似一川星光,順著肩背優美的曲線流淌。並肩行在她身側已經聞不到泳池里淡淡的氟味。
「妳的標準不也很高嗎?」
「也許吧。」我慢吞吞地搖著頭,景色隨之搖晃,視野中心便是曜帶著笑意的臉孔。
......也許真的太高了吧。
「別管那麼多啦,妳今天是主角喔。」
「我的生日是明天喔。」
「但明天就沒辦法親口告訴妳生日快樂了。」曜搓了搓我的頭頂。高三後她長得比我要高一些,有一陣子抬頭和曜交談有點違和感,到今天卻已經很習慣被曜摸著頭了。
「千歌本來也要來的,說是突然有事,那孩子也真是的.....」
「沒關係。麻煩妳了,還來機場送我。」
「怎麼會麻煩呢。」
航厦屋簷下,她在飄紅的初秋裡徐步走著,我臆想那頭銀灰色髮絲會因此染上落葉那般煩亂不絕的愁思。
變了。
但大概有什麼還是存在的。
我低下臉,沒來由地有些惶亂。這麼久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不合理的不是記憶、是執念。
「......梨子ちゃん。」
「......?」
「就快要第一萬零九百五十八天了。」
「欸....」
「妳來到世界的日子呀。」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撫觸什麼那樣,溫柔,但動機似乎不謹慎。
第一萬零九百五十八天。
那聽上去似乎有點遙遠,不像「三十歲」那樣簡明。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要那麼長時間了嗎?
「那天會改變很多事物喔。」
「.......」心臟漏跳了一拍。
我想起二十二歲時的海岸,和廉價啤酒的味道。它在口腔中暈染毫無意義的傷情,隨呼吸擴散在空氣里。
——妳還記得的嗎。那個酒醒後從來不曾提及的約定。
想問,思緒幾番波折,又吞了回去。
「——為什麼不問呢?」
「.....!」
她笨拙地笑了笑。走到我前面一點的位置,我沒有跟上去,於是曜就那樣背對著我。
「吶、不試著問我嗎?」
「......妳一直都記得的嗎?」
「我說是妳會留下嗎?」
那年碧藍如洗的長空滿懸著夏日的熱度,她的笑容在水畔隨波光搖曳,投射到腦海時產生的細微疼痛感,與眼前三十歲的渡邊曜的背影重合起來。
「現在才這樣說可能太晚了,很可笑也說不定。對不起。」曜轉來半個側臉。
「......」
「我應該是喜歡妳的喔。」
「那算什麼啊。」
「我知道為什麼自己沒辦法真正喜歡上別人了⋯⋯」
「......」
「妳可以為了我稍微留下來嗎,只有一天也沒關係。」印象裡一直是颯爽而活力的聲線,稍稍顫抖著。
眼底還是那年盛夏天空里剪來的湛藍,只是更加深邃而沈穩。她是月光里走來的美麗野獸,穩健的步伐里有大海與星辰的記憶。這一刻卻像直面恐懼般,又脆弱的像個孩子。
但此刻的我一定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吧——高鳴的心臟向我暗示道。
「——我⋯⋯」
第一萬零九百五十八天,永無止盡的十六歲的夏天結束了。
她還是像那樣對我笑著。